【毒埃】Lover
*电影走向*
这是Eddie交了个新男友的第二天。
所以当他早上迷迷糊糊翻身撞上柔软的温度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对方着实按住他，揽紧他，摇晃他的肩，极其小心地掀开棉被又亲密地从身后捏捏他的脸，他才发现自己必须醒了，还有，不是在做梦。
他双眼酸涩，却仍用力地撑开眼皮。
身后根本没有人，就是一团黑色的东西。
“不是'东西'，Eddie。”熟悉的低音今天直接在身后响起，有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背上，“该起床了。”
“我不晓得你会管我几点起床。”Eddie的声音非常沙哑——而且，还是这种叫法。他在心里想。
“别再闭上眼睛了。”Venom这次说得比较大声，几乎咬在他的耳边，“我们今天有活动。起床，起床！我们该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约会，Eddie。”
约会？
“毕竟我们交往了。”
……交往？
他忘记自己有没有回应出声了，只隐约记得自己被一把提起，像只小猫一样，被带到浴室刷牙洗脸，刮了胡子，换上便衣，甚至重新系好鞋带，被领来丢去，完美上装，整个过程他补眠了三回，而下一次回过神时Eddie发现自己在街上转角的快餐店，手里有一个双层汉堡。噢，他呻吟，用胳膊抹了抹脸。头有些晕，但其实现在也不算早，他可能宿醉了。
Venom总算回到他的体内，在他的脑海开口：“今天也喝酒吗？”
“不，不了，不了。”
如果不是他又塞了口汉堡，他会重复更多次的“不了”。纵然头昏脑胀，他依旧能够回想上次喝酒——也就是昨天，对，他昨天喝酒的下场。比如和Venom在巷子里打闹得差点吓死一整间孤儿院的孩子们，比如吞了某餐厅厨房里的所有鲜鱼，比如心血来潮爬到Anne家阳台与毛先生玩耍，比如……比如他从昨天起多了个男朋友。姑且称之为男朋友吧，尽管好像怎么形容都不太准确，Eddie还是偏好叫他“Venom”一些。
除了一点模糊不清的印象，他不记得昨晚确切的来龙去脉，不清楚自己的嘴巴到底说了什么，更不晓得自己酒精作乱的脑袋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有的没的。该死。他相信如果问Venom的话，Venom会据实以告，不过他可能暂时不想询问，还需要点心理建设。
“但我喜欢喝酒的你。”
……也暂时不会碰酒！
“今天先不了。”他咳了两声，“你说要出门走走，例如哪里？”
脑子里很快响起回应：“去海边。”
“海边？你去过海边吗？”
“没有，但我在你的记忆中看过。”Venom一面说，一面偷偷伸出触手帮Eddie抽了张纸巾，“是很好的颜色。”
“我好久没去了啊。”
“你刚来旧金山的时候似乎很喜欢。”
“是，我是。”他接下纸巾擦了擦嘴，“是适合骑车兜风的地方。”
“那我们去兜风吧。”
又有只触手殷勤地拿过纸巾替Eddie擦去嘴边漏掉的酱料，没有人发现，可Eddie还是忍不住在快餐店的角落中陡然一僵。触手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趣，戳了戳他的脸。
“去约会。”Venom再次强调这个词。
“……”
之后是Eddie今天第二次的恍神，酒精确实害人，他下了心得。再次反应过来后，他感受到很凉的风扑在脸上，舔舔唇有盐巴的味道，手掐在油门上，他正压着身子在沿海公路上驰骋。Eddie恍惚地想：幸好Venom的兜风并不是真的坐在他的后座上抱着他的腰那种。
“别把我当白痴，Eddie。”
他在风里扯开唇角，尝到了咸味。稀薄的阳光铺在马路上，涂在他的肌肤上，后颈的薄汗慢慢滚进黑色的上衣，被风吹打而变得冰凉；稀薄的阳光更全部缓缓掉头向他的眼角，那里有粼粼波光，一片无尽的莹蓝，填满他所有的眼角余光。Eddie不禁感到怀念，甚至清楚感受到体内另外一份干净利落的翻腾。
“你怕水吗？”
他问，听见脑里哼哼两声：“记得我们从火箭掉下来那次吗？是我救起你的。当时我的重组细胞才一只螃蟹那么大，就有办法把你捞出水来。我当然不怕水。”
“那还真厉害哦。”
Venom没理会这样的棒读，只是化出一只触手来稍微按住Eddie压着油门的手，从指缝里溜进，轻轻地缠起他的手指，温温粘粘的。车速慢了下来。
“买拖鞋，Eddie。”
“啊？”
“去买拖鞋，也可以先买一件短裤。我们下去沙滩。”
“你想玩沙吗？”
“随便你，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不，是你想玩。”Eddie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知道那对Venom也有用，不过他的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听话，停下摩托车，拿掉头盔，往海边用品专卖店直直走去。他想，这是他妈的第三次出神了，当他回过神后自己已经踩着新拖鞋，被微烫的细沙吞了一些，手上拿着Venom指定的香草冰淇淋，有一口没一口地舔着。大概是怕冰一下子就融化，有只黑色的小怪物从他的手腕冒出，于一个没有人会看见的死角同样伸舌舔着，吃得很开心。
没有动作也没有同伴，Eddie伫立在沙滩中央显得笨拙又窘迫。
“别脱上衣，Eddie。”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我本来就不打算脱。
白色的浪花打上近在咫尺的地方，搁浅带留下一切的有意无意，远处被礁石层层藏起的乐团演奏着抒情摇滚，海风把歌声吹得忽远忽近，欲拒还迎，让他想起前阵子看的一部电影。热闹的沙滩上有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朵接着一朵的阳伞，精壮的男性，好看的女性，暧昧的情侣——光天化日下的煽情，Eddie突然有所感慨，这里都是年轻气盛的人们。手上的小怪物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抬头看他：嘿！
但是没有后话，因为冷不防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肩，Venom刷地消失在他的皮肤里，Eddie显然也吓了一跳，转过头的表情大概称不上理想。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张理想的笑脸，哇，和Anne一样的金发——他发誓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对Anne念念不忘了，只是看见金发妞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曾经最熟识的女性，他没有什么意思。
Eddie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向谁解释。
打破他的晃神，金发女人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瓶罐：“能麻烦你帮我抹乳液吗？”
噢，多久没有被这样搭话了——火辣的年轻女子。上回都是和Anne交往之前的事情了。
虽然不算乐意至极，但单纯地当作举手之劳也无伤大……该死，他还没回答，甚至连脑里的思绪都来不及组织完成，他的脚跟突然被往后拉，开始踉跄，双脚被轮流拖着行走，摇晃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最后一眼金发女子惊慌的表情。该死，他终于跌倒了，跌进冰凉的海水里，可依旧在向后退，有东西拉着他，直到他只能悬浮在水流之中，所有熙攘人群及明媚风景一瞬间消失在面前，只剩海蓝，一颗颗的气泡，还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最后他的眼前只剩下那熟悉的墨黑。
这下他们也秘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拥抱了。
该死，该死的男朋友。Eddie想。
……
最后一次从失神中恢复，Eddie觉得自己总算彻底摆脱宿醉的情况，可惜为时已晚，今天几乎迎来结束。头顶的吊扇吱嘎作响，有鴞声从窗户隙缝钻进来应和，他摊在床上，浑身酸疼，甚至怀疑胸肺里残有海水，又冰又咸。不，他希望自己不要着凉。
“我不会让你着凉。”
但你让我落水。Eddie懒得开口，感觉到右边肩膀猛然聚起一团温度，在皮肤下蠢蠢欲动，接着破土而出，像是无痛地细胞分裂，黑色的流质铺在床上，越积越多，越滚越大，最后一具比他高大的身体凑在Eddie的身边，床铺甚至因而向右凹陷。就像今天早上一样。
有气息绕在他的耳廓，巨大的对方透着暖和的温度，触手缠起亲昵的距离。Eddie有些不自在，但没有挣扎。
Venom问：“我今天表现得如何？”
“……我发现你是个霸道的情人，Venom。”
“哪些部分？”低沉的回响就在Eddie头顶，顿了顿，对方似乎已经在脑海里得到一点线索。“噢，那些部分——但我以为我一直以来都这么对你。”
Eddie居然不晓得怎么反驳，过了许久，他才挤出声音：“那就是早安吻的部分了，还有擅自删了我手机里的相片，还有偷了精品店里的戒指，还有……”
他说得愈发小声，数起指头，反倒Venom的声音竟该死地有些上扬，在昏暗中露出一排锐利而得意的牙。
“这样算表现得好吗，Eddie。”
Eddie只敢瞥他一眼。
“如果你只是按着你对人类的爱情的刻板印象下去行动的话，你可以试着收敛一点。但如果你是出于自己的意识……”
他呻吟一声。“这样做开心吗，Venom？”
“开心？我们在一起的每天我都不曾感到不悦。”Venom说道，“我只知道，今天确实过得挺好的。”
“挺好？”
“很好。非常好。”他告诉他，“我喜欢名正言顺地与你接触，我喜欢在你心里有个身份——虽然只有人类这么划分——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所有反应。”
Eddie沉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和被角纠结一团。他知道这只怪物不是会客套话的人类，对方说了什么，确实就是所有的感受与念想。粘热的触手分支轻轻戳了他的脸，Venom最近似乎特别享受这么做，不过此刻又更近一步，在夜晚的掩饰下匍匐蔓延，揉上Eddie的耳朵，像是一针见血地攻略，也像是最纯粹的肢体碰触，安慰，取暖，撒娇，确认存在。
Eddie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像是灌了一瓶酒一样，耳朵被越揉越烫，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融在床头灯的橙黄里。
“那你还想继续吗？”
“当然，Eddie，当然。有什么值得犹豫或后悔的吗？”
“和我一起？”
“是，'我们'一起。我已经这么决定了，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唯独你，唯独你说的话，我可能会稍微考虑。稍微。或许真的如你所言，我很霸道。”
他没有答话。
“Eddie，永远都会继续。”
永远？
跟他？
跟这个Eddie Brock？
时钟就在此刻喀啦一声，响了十二下，不疾不徐，恰好让Eddie把吸气声藏进这个深夜的空隙，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发现——也没有第三个人在意。直到房间重归安静，Eddie吞了口唾沫，伸手切掉床头灯光，转身往右边一靠，闭上眼睛。
他发现自己扯开嘴角。
“好了，臭家伙，交往第三日快乐。”
《Lov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