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熙

　　

　　我今年十八岁，正在一个危险的帮派里头混。

　　家里理所当然地不支持，在学校也有同侪闲言闲语，更不用说加入帮派本身就有的人身安全，但这些大概都算不上辛苦，理由是我追随了个很值得的人，便甘之如饴。我想所有小弟的心情都是如此。

　　我们的老大呢，他眉宇间帅气狠戾，身材挺拔，微翘的黑发狂乱无比，眼神深沉犀利。而下命令时也总是果断又精准，不拖泥带水、不会留情，这般风格把我们小弟迷得死心踏地。

　　说来，今天有聚会！

　　来到经常活动的巷子里，我看到几个弟兄们正在最深处的工作室里出出入入不知道在忙什么，而老大则坐在了巷子中间靠左的箱子上，姿势霸气。大家陆续在前面排好，包括我，而老大只是要我们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出去了。

　　“老大，这次谁惹到你了？”

　　“有个人虐待猫——”

　　“什么？”

　　“……我说，有个人抢了隔壁阿猫的女人。”

　　“哦哦哦！”

　　这个果然罪该万死，弟兄们同仇敌忾。

　　没多久，那几个伙伴总算出现在巷口，他们抓着一个人，把由巷外往内唯一的光线给遮蔽了大半，然后喧哗着接近了我们。

　　“抬进去。你们处理就好。”老大起身面向他们，无所谓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语毕后踏着慵懒的脚步迳自往外走，而在巷口停下了脚步，背对我们所有人，逆光的背影显得特别强大。

　　大伙儿遵命，拉着那人就往里头移动，并把对方丢到了中间。动手之前，我们不忘老大之前地吩咐——踹人是会用脏自己的鞋子的！于是乖乖听话脱了长长一排鞋子放在旁边，才开始踹。

　　处理了一阵子，我脚酸了，于是偷偷退到了旁边喘口气，也悄悄往憧憬的老大的方向靠过去。

　　老大手插口袋，率性地靠在墙边，看也不看我们这边，一向如此呢，身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也能显得自在不凡，不愧是老大，我的心燃起了熊熊的崇拜。

　　不过一样的场所、一样的日常、一样的老大，今天却多了个小状况。

　　

　　——我听见啊地一声，然后是清脆的啪。一个人摔在了巷口外，跌得狗吃屎那种。

　　

　　面对忽然趴在面前的某团生物，别说老大一楞，一段距离外看着的我都错愕了。良久，那东西终于有了动静，他慢慢撑起身子，把整个翻到面前的斗篷往后一掀，露出一头銀发，还有又呆又狼狈吃痛的脸。

　　原想把散落一地的苹果捡回竹篮里，但銀发少年似乎是注意到了眼角余光奇怪的画面，或是特别混乱的声音，而缓缓偏来了头。

　　接着，与老大对上眼，全身僵硬。

　　“对对对对不起……！”

　　他结巴，忘记自己的小伤口及脸上的泥土，就是紧张地拚命道歉，嗯，这个反应挺正确的。然后见我们老大迟迟没有反应，銀发少年慌乱无比，手胡乱挥着又语无伦次，感觉都要冒烟了。最后，他大概是烧到脑子出问题了，低下头，手高高举着，把颗红润饱满的苹果碰到老大前方。

　　我听见对方用着颤抖的声音问我们老大要不要吃苹果，到这里，我感叹笨蛋真多，看不下去，就先回去弟兄们那边帮忙了。

　　忘记过了多久，总之这个听说抢了另个帮派老大的女朋友的人的事是差不多教训完了，我们自家老大也走了进来，脸色奇怪，这时候，我真后悔刚刚没有继续待在老大身边支援……那个銀发少年是做了什么？！

　　竟然让老大脸都气红了？！

　　

　　

　　

＊

　　

　　

　　

　　下一次还是下下次的聚会来着，我们的目的又是教训某个惹老大不开心的人。

　　“老大，他做了什么？”　　

　　“他乱丢垃圾。”

　　“什么？”

　　“……我说，他就是个垃圾，不要啰嗦，教训就对了。”

　　“是的老大——！”

　　我喜欢，这判断犀利又果决，不愧是老大。

　　同样地，大伙儿脱下鞋后才开始围踹今天被绑来的大叔，动作团结又一致，不难看出大家的默契。可一阵子后，体力不好的我还是先退出了这个圆圈，再次往背对我们的老大的方向移动些。

　　这次我都还没看清巷口那儿的模样，就先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啊”与“啪”。

　　嗯，不会吧，我定精一瞅，忍不住抽起嘴角——又是同个人因为同颗石头跌倒在同个地方！

　　好吧，今天滚落满地的是柳橙，这个不一样。

　　也同样地，銀发少年手忙脚乱地道歉，甚至比上回要更紧张，如果这是漫画的话他的眼睛大概呈现一个打转的漩涡吧。以背影来看，老大好像毫无反应，僵持了好半晌，忽然，銀发少年不小心往我们巷子里面瞧来了，整个人停顿一摆，表情变得奇怪。

　　“别看！”老大低声喝着，终于有了反应，把对方吓得缩回了视线。

　　“……对对对对不起……要、要吃柳橙吗……今天有很多……还能分给你的小、小弟……”

　　哦，我是挺喜欢柳橙的。

　　胡思乱想的同时，没想到老大冷不防回头一个扫视，像是要确认什么般，眼神小心翼翼、又警戒危险，我也被吓得缩回了视线，立刻装忙去。

　　

　　一段时间后，我忍不住再往巷口瞥去。不见少年的身影了，只剩老大靠在墙上掩了半面，表情奇怪。

　　好，很好，那家伙……！如果再一次让我们老大气红了脸，我绝对跟他没玩！

　　

　　

　　

＊

　　

　　

　　

　　“老大，这人做了什么好事？”

　　“他欺负了老奶奶。”

　　“什么？”

　　“……他欺负我奶奶。”

　　“这不可忍啊啊啊啊啊！”

　　

　　嗯，这一切都算是正常运转，我们一如既往地为了我们敬爱的老大付出，多么热血动人。

　　——不过那个第三次跌倒在巷口又接着满面惊恐的某个白痴，我还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他算在“一如既往”之中。

　　是啦对方确实是长得很可爱啦所以感觉特别无害，可是这行为也特么太蠢了吧？！我觉得我快不能忍了，赞叹老大，竟然能都不发火，这不伤及无辜的理性实在是太伟大了。

　　“……对不起……”这细柔嗓音道出的道歉我真不知道听过几次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猜他是见老大依旧好心不生气、不动手，所以大胆了起来。第一次，我看见銀发少年慢慢爬起来，站到老大正前方，头垂得老低。

　　我有发现老大悄悄后退一步。

　　“……谢谢你上次的ok蹦。”

　　銀发少年小声说，幸亏我听力不错，而我这个方向又看得挺清楚的，对方表情忐忑不安，眼神飘移不定，细白的手指在斗篷边缘缱绻着。

　　“其实你人很好……”

　　

　　ok蹦？我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有点打结，此时却见老大总算忍无可忍，有了动作——他把他扛起来，惹来哇地一声，然后老大一个转身，霸气地迈出脚步，很快往深巷里走，擦过我的身旁、其他弟兄们的身旁。

　　天啊，老大第一次自己动手啊！

　　对方到底多可怕！

　　见状，我们所有人都怔了，停下手边一切动作，连忙喊着老大怎么了老大怎么了，而被其他伙伴围在中间的欺负老大的奶奶的那个人渣顿时有了喘口气的空闲。

　　老大头也没回，淡淡地吐露一句：“……这人需要教训。”

　　“我们来帮——”

　　“不用！”

　　老大只回头一瞬，狠狠瞪了我们全部人。天啊老大真是动怒了，脸红得不得了！

　　“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他走进最里头那间工作室，把门甩上，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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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之后銀发少年经常来我们这里。但不再是因为跌倒。

　　有点莫名其妙，是宽宏大量的老大接纳这个笨蛋呢，还是老大厉害帅气得在教训对方之后竟然把对方驯服为自己的人了？不知道，不过怎样都好啦，老大万岁。

　　总之老大似乎因此心情常常不错，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再来其次，所有人开始有很多水果可以吃了，不得不承认这也真的很不赖。

　　不知道那少年之后会不会正式成为我们的伙伴呢？

　　毕竟最近常见老大跟他进工作室里密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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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老大特别严肃地说有要事，全部人都紧张了起来，氛围诡谲。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工具——如老大所说的，拔掉刺的狼牙棒更轻而更有效率、用棉花包住的木条更美观……等等的，准备就绪，来到巷子集合，而老大正沉重地坐在箱子上，手扶额，是很少看见的烦恼的模样。见状，兄弟们蠢蠢欲动。

　　他轻轻瞥了我们一眼，又埋脸于掌中。

　　“你们不用动手，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大家惊恐。

　　却又觉得很帅……

　　“如果我失败了，可能就没脸继续在这里生存了……”

　　我张大了嘴。这次的惊恐很纯粹，人群中尽是躁动的喧哗，可老大只是一个抬手，让所有人安静，然后淡淡地说：“不要紧的。我换衣服去了。”

　　所有人目送老大壮烈走进工作室的背影，内心满是复杂且难以言喻的酸楚。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又手足无措之时，意料外，銀发少年竟然冒了出来。他腼腆地跟我们打招呼后，缩起身在大伙儿间穿梭，来到工作室外，敲了敲门。

　　“そらるさん我来了，你好了吗？”

　　“……快好了。”

　　

　　嗯？

　　

　　大家不禁把目光全投往少年身上，疑惑也有、警戒也有、惊讶也有，但全部人拥有一份一致的心情，那便是屏息以待——待老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紧绷了反而时间感模糊了，总之那木门最后是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嗯？

　　那人五官立体且清秀，浅淡的表情与举手投足皆给人沉稳之感，头发虽卷但梳整齐了，身上也不再是旧皮衣，变成了全新的高领白衬衫，而銀发少年正为对方系上领结。

　　老大？

　　

　　“我看起来、还可以吗？”

　　“非常帅气！”

　　“总觉得很紧张……”

　　“没事的没事的，我父母很好相处的！”

　　

　　口气融了点别扭，但那姿态、那步伐，内敛却霸气。老大拉着銀发少年往外走，擦过了所有人的身边，留下淡淡的味道及黑影，最后，竟在巷口逆光形成了壮烈强大的背影。

　　看到这里，我们几个瞪大了眼。

　　

　　

　　

　　

　　

　　““““……大嫂！！！””””

　　

　　

　　

　　

　　

　　

END.

　

　

　

　

　

　

　

　

给朋友月崎的生贺！！！

觉得生日就是要甜文才好，结果写出了这么二的东西哈哈哈哈哈（给我下跪）

第三者第一人称与这种文风，对自己来说是很新鲜的挑战（？）总之写得很开心！

希、希望大家能喜欢(●´ϖ`●)